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香冷金猊,被翻红浪。

帷幔中,杨玉瑶歇过了劲,方顾得上说些正事。

“你方才似乎说,让阿兄拜相?”

“有可能。”薛白道:“我出宫时,圣人刚召了阿兄觐见,我猜或许会先加衔一个‘同平章政事’。”

“都唤‘阿兄’倒显得我们真像姐弟。”杨玉瑶愈觉有意趣,问道:“你如何猜的?”

“本可借萧炅、元捴一案继续查税赋,整顿吏治,可圣人懒政,高高抬起、轻轻放下了。死一两个人,比柳勣案牵扯者都少,只能算闹着玩,唯一的作用不过是让李林甫、李亨失去一些信任。懒政意味着怕麻烦,圣人不愿意废太子、罢右相,最省事的办法,就是拔擢第三方来平衡局势了。”

薛白刚开口时稍有些抨击之意,说到后来意兴阑珊,最后道:“以我目前的能量,再怎么兴风作浪,放在大层面上都波澜不惊。”

杖杀一个户曹、罢一个京兆尹,看起来很厉害,但他更希望看到的是这大唐吏治的改变,乃至于税制的变革。

不过他本就知道此事绝无可能,当朝的皇帝、宰相,到死都不会碰那臃肿糜烂的症结,也就是在歌舞升平的盛世,玩一些好大喜功、争权夺势的游戏罢了。

“第三方,那就是我们了?”

杨玉瑶却不觉得有什么不满足的,贴近了薛白,笑语道:“还真是好弟弟,一身的厉害本事,将我与杨家推到顶呢。”

“杨家还没到顶。”

“那还能要什么?储位?可惜玉环不争气,连个儿子也没有。否则定让你这舅舅当个周公。”

“此事不急,慢慢来。”薛白道:“争储之事,我与伱透个底,你与阿兄说一声。”

“嗯,你说。”

“这把火势必烧到东宫,但圣人眼下不想折腾储位,盯着李亨没多大意思,关键在于——王忠嗣。”

“怎会扯到他?”

“所有的案子,说白了都只是一个‘由头’,供圣人挑臣子错处以平衡局势的由头。所以我们闹来闹去,结果永远一团浆糊,归根结底是圣人希望如此。李亨是‘国本’,李林甫是‘能臣’,安禄山是‘忠臣’,我是个乐子,大家每天陪圣人闹着玩,都不会轻易被除掉,真正处于危险的,始终只有一个人,王忠嗣。明白了吗?再继续对付东宫,并不会让李亨被废,圣人忌惮的从来不是李亨本人,而是臣民对储君的期待,首当其冲就是王忠嗣,今天我对付哥奴,消除了圣人对他的杀意,明天我对付李亨,这杀意又涨。”

薛白已经说得很直白了,甚至有些太过直白。

这一大段话,杨玉瑶却懒得细听,干脆美目一闭,把头往他肩上一靠,撒起娇来。

“你就说,我们如何做?”

“拉拢王忠嗣。”

“好。”杨玉瑶道:“让阿兄拿钱砸死他?”

“倒也不是如此。”薛白道:“眼下圣人不信任东宫与宰相,最信任的反而是阿兄。”

“阿兄才能是强了些,但对圣人肯定是忠心的。”

“对,得让圣人觉得……阿兄是因为性格好,不希望王忠嗣被李亨牵连,因此才亲近王忠嗣,劝王忠嗣远离东宫。”

“如此就能拉拢一方大将?对方不愿呢?”

“怎么说呢。”薛白沉吟道:“打个不恰当的比方,就像强权者从贫家抢妻,妻子再不愿,此事也由不得她。”

杨玉瑶听得好笑,问道:“我杨家比东宫还强权?”

“在这天宝年间,圣眷就是最大的强权……”

薛白为何要提醒张汀嫁祸安禄山?若非如此,右相府只会全力对付东宫,而不至于为洗清胡儿的嫌疑来查他。

他之所以受这一遭,为的是保王忠嗣。不过要保的不是那位太子义兄,而是一个忠心社稷,与杨党交好的王忠嗣。

害人只是手段,而不是目的,获得好处才是目的。

借一桩案子,敲山震虎,为竹纸的问世铺平道路,让那些敢打它主意的人想想元捴的下场;再踩着李林甫,把杨党往上推一步;转头趁李亨引火烧身之际,拉拢王忠嗣。

若说薛白此前的谋划是为了自身,积累名望、人脉以谋前途,这次则是为了他的派系势力。

竹纸普及将是一大不输于李林甫“节流”的政绩,而从李亨手中分走一部分边镇将领的支持更是派系实力的基础。

试行盐税只能让杨党形成,如今才算是打通了杨党崛起的路,薛党则会在杨党的羽翼之下慢慢壮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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