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雪掩埋鲜血,鲜血融化暴雪,雪与血铺满了整个冰梨城。
而就在这么一个深夜里,宁月踏马而来。
“告知南雪国帝君。”她近百米时,就已经有士兵的刀枪对准了她,但她没停下,而是继续往前冲,冲到城门口喊:“大晋公主在此。”
第62章把她带上来偏生萧云翎爱这一副傲骨……
宁月的声音飘上城墙的时候,萧云翎正在看她。
他远远瞧见远处跑来一匹马,其上之人穿了一套翠绿色的骑马装,借着月色,踏着薄雪,远远奔袭而来。
天地间的冰雪在此刻凝结,跪在地上的人影,焚烧的万人坑在这一刻都被虚化而去,萧云翎的眼中仿佛只剩下了这道身影。
她正在风雪中昂起头来。
原本被盘绕的齐整紧实的发鬓早已在奔逃途中松散,几根细细的发丝在她的面颊侧垂下,风猛烈吹来,将她的发丝与发带一起吹飞而起。
绿色的发带在风中高高飞起,像是一条流动蜿蜒的翠河,目光渐渐往下滑,是她那双坚韧的眼。
那是怎样一双眼呢?轮廓是柔弱的杏眼,眼珠是清凌凌的黑,像是雨夜中被打湿的冷石,在寒风中定定地望着他。
那目光坚韧至极。
看到这双眼时,萧云翎就知道,她不怕死,她是专程来赴死的,为她的国,为她的民。
萧云翎因此而欣赏她,一个脱离了世俗定义上的女人框架的女人,她心里揣着的不是胭脂水粉金钗银镯,而是大晋的地图与战壕,当她站在他的面前时,他能够听见野心的回荡。
萧云翎怎么能不喜欢她呢?任何一个真的了解过宁月的人,都会爱上她骨头里那股傲气,这世上美人儿千千万,但能单枪匹马来赴死的人只有宁月一个。
这样的女人,才应该站在他身边。
世上很多人爱美色,爱皮囊,爱温柔顺从,偏生萧云翎爱这一副傲骨,越是与众不同,才越值得他去伸手。
——
而宁月自下往上,正看见萧云翎那张脸。
换下了大晋的儒雅长衫,他穿回了南雪国独有的皮毛长袄,各种颜色鲜艳的布料裹在他的身上,他的左耳朵上还戴了一颗纯金绿松石,她抬头看过去的时候,那颗纯金绿松石在火把中闪着熠熠的光泽。
宁月看着他的轮廓,恍然大悟。
噢,他哪里是什么文大人,原来他就是南雪国帝君萧云翎。
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,她早就见过南雪国帝君了。
他们一上一下,隔着几丈远,却将对方瞧了个清透,过去许多记忆在他们两个脑海之中浮现。
萧云翎想的是盛夏的花枝,想的是宁月在御书房假做皇帝与他见面,想的是他向宁月求娶的那一夜宴上,宁月隔着人群中,抬眸望他的那一眼。
那时候,她一眼望过来,让他心如擂鼓。
他在很早很早之前,就希望能跟宁月站在一起,说一说话,他想让宁月明白,他待她是不同的。只是那时候的宁月与他是公主与外臣,两人之间隔着看的见得皇宫庭院、太监拂尘、宫女耳环,也隔着看不见的男女有别、朝臣规矩,不得相见。
他就只能那么遥遥的看着她,直到现在,他见到她,还能感觉到心跳碰撞胸膛的感觉。
但宁月想的没有那么旖旎,她看萧云翎也就是记起来这个人是谁,想起来之前的一些事,后知后觉的对上了而已,之前萧云翎确实求娶过她,但是她一直认为,萧云翎求娶她是为了她的地位,她的身份,她背后连带着的利益。
她猜测过萧云翎为什么叫她来,无外乎就是用她这个公主筹码来威胁大晋,但这个可能已经被她早早断了,她亲手给皇嫂写了绝笔信,言明不必换她,萧云翎要她也是白要,她绝不会让大晋因为她而付出更多。
她从没想过萧云翎对她有什么特殊,所以她对萧云翎也没什么特殊想法,就当是两个讨价还价的敌人,大不了就是个死,所以她看一眼萧云翎后就绕过目光去,随后落到了城墙上。
城墙上挂着的是林净水。
对方身上穿着战袍铠甲,早都被砍的七零八落,狼狈不堪了,发鬓都乱了,露在外面的皮肤被冻的青紫,人双手被束到头顶上方捆着,脸颊被埋在发鬓中,肉眼能瞧见的地方很少。
可是她看一眼就知道,那是她的未婚夫,那是她的林净水。
她那颗英勇无畏、赴死而来的心,看到林净水的一刹那时,就被人狠狠的劈成两半。
那本来是一颗很好的心,里面完整的装着他们俩的相识相知,相爱相亲,他们的甜言蜜语变成欢快流动的血液,填满了整颗心,让这颗心饱满又漂亮,而现在,这颗心被剁成两半,囫囵的滚到地上,受人践踏,热腾腾的鲜血流了满地,她靠近了,就听见这颗心在哀鸣尖叫。
好痛啊,林净水,好痛啊。
早知道有今日,我什么荣华富贵公主封地都不要了,我们就在林家做一对平凡夫妻,最起码我们都能好好活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