抱着最后一丝期望,我推开秋娘的手,将轮椅转过去。
我努力堆起一个自己都作呕的笑容,又哀求道:“柳姐姐,求求你听我解释!”
可惜只换来柳女士厌恶的一声冷哼,以及决绝离去的背影。
秋娘叹了口气,默默上前,弓着腰替我去捡那些散落的物件。
一阵冷风吹过,门口的银杏叶打着旋飘下。她干枯的头发被风吹乱了,显得格外苍老,带着岁月磨难过的痕迹。
其实我和她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,我和她才是一类人,一样卑微,一样低贱。
那些名贵的衣裳首饰被她一一拾起,琳琅满目,不过是东施效颦的皮。
我本来就是丧家之犬,只是如今才落出了原型。
泪水和恨意交织在一起,模糊了眼眶。我紧紧地咬着牙,不肯露出一丝一毫的软弱。
看客的视线如同芒刺,扎得我脊梁生疼。我固执地僵在原地,没有移动。
我的手指抠进轮椅扶手,用力到指节泛白。内里的软衬被抠破了,露出铁丝,将我的指肚扎出了血。
多下贱啊,可是我依旧待在那里,接受着羞辱和嘲笑。
我一遍一遍默默地告诉自己,秋娘已经去捡了。没关系的,没关系,这些都是钱啊。
再没有残画家肖子衿了。现在站在这里的,还是那个拄着拐杖、衣衫破旧褴褛,瑟缩着在唐家乞讨的跛脚乞丐。
闹这么大,以后南京城里的画坊,我是去不了了。
那还怎么挣钱呢,接下来该怎么办?
难道我一个瘫子,要去码头上做工,被苦力们像看怪物一样围观?还是去街边讨饭,和野狗一起争食?
我的脑海里一阵眩晕,完全无法思考。就这么失魂落魄地被秋娘搀扶着上了汽车,一股脑地塞进后座。
汽车很快驶进了仁济医院。病房里静悄悄的,只有点滴在向下滴落,像是落入尘埃的眼泪。
徐知微躺在病床上,沉睡不醒。
依旧是那张毫无血色、容貌姣好的脸,那是我绮梦里的幻想,我深夜里的梦魇。
大夫说徐知微是伤口感染,加上劳累过度,所以才会这样。她的情况并不严重,主要还是要靠休养。说完话,她就退了出去。
秋娘很有眼色,也自发地跟出去,关上了门。我想,她一定是去问我交代的事情了。
这下,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徐知微两个人了。我推动轮椅,停在病床旁边,静静地看着她那张毫无血色的脸。
自上而下,我的目光一寸寸下移,落在她脖颈间淡青色的血管上。
我伸出僵硬的手,爬上了徐知微的脖颈。如同一条冰凉的毒蛇,扼住她的咽喉。
我的手指兴奋地颤抖着,近乎神经质地颤栗。这是我第一次像扼死老鼠一样,想要扼死一条人命。
可是我甚至没有感到一丝可怕,只有兴奋和满足。
我真是不明白,徐知微为什么要害我至此。明明是她对不起我,是她推我入了车流,毁掉了我的人生!
为什么现在还要来折磨我,毁掉我的一切!
她真是一个贱人,一个不知好歹、狼心狗肺的畜生!
我想我这一生做过最大的错事,就是认识了她。